当年哥哥8岁,我6岁,弟弟4岁,妹妹2岁。 记忆中的老式照相机是很笨很老的那种,一副木制三脚架顶着一个方形的带有镜头的箱体,上面蒙着一大块黑布,那黑布让照相机变得神秘,也让整个照相过程带上了神秘色彩。 家里墙上的镜框里,有一张仅有的照片,那是父亲中学刚毕业时照的,是一寸黑白照。照片上的他穿着中山装,头发三七分,表情有点严肃。我想问他,这张照片是什么相机拍的,但一直没问。
以前村里人想照次相,留个影,但受条件所限,不是想照就能照,还有一种说法:照相机在照相时,会吸人的血。有的人还真就信了。
一个冬日,没有农活了,村人便都在家里。突然听到外面有喊“照相”的声音。以前只见过遛乡卖豆腐豆芽、磨刀补锅、收破烂、换香油的,遛乡照相?还是头一回听说。村中的大人小孩都跑了过去,围着那照相的人和照相机看西洋景。 照相机电影里那种带架子又蒙布的大家伙。能够零距离接触这种稀罕而又高级的玩意儿,我和小伙伴都惊喜万分:在机子四周跑前跑后地观察,有大人问:多少钱照一次?照相的就说一寸的多少钱,二寸的多少钱,五寸的多少钱,加洗的多少钱,涂彩的多少钱。多少人都摇头,说:太贵,照不起。 有实在想照的就讨价还价,谈拢后,就小心翼翼地坐在照相机前面的那个方凳上。乍一面对镜头,那人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,笑起来也是极不自然,看上去像要哭似的。照完了,目光扫视围观的人,脸上又有了一种自豪感。 母亲对父亲说:给几个小孩照一张吧?哥哥、我和妹妹三人在那个照相的引导下,在那堵土墙前站好。妹妹站在中间,我在左边,哥哥在右边。 多年后,我每次看到我们兄妹三人的这张二寸照片,就总会哑然失笑:因为天冷,照片上戴着八路军军帽的哥哥缩着脖子,我穿着一身花棉袄花棉裤,脸上写着惊恐,妹妹则是一脸的茫然。如果弟弟在场,他的神情将会是怎样的呢? 照片上的我们仨的脸和衣服上还被涂上了彩。一年年过去,照片的色彩渐渐变淡,变淡,发黄。又过了一些年月,等我们都各自成家后,那张照片也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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